《舞台劇》

易傑缺席了，甚至還將手機關了。

這是梁維敬導演第一次邀請他一起享用年夜飯，在他們父子關係曝光之後。為了確保易傑的出席，梁導演還特別邀請我們五人，易傑的難兄難弟一同出席，但是易傑仍然缺席這頓邀約。

少了他的出現，整頓年夜飯顯得尷尬十分，大家都異常的沉默。



我們在晚餐結束後，立即衝到心慈病院。易傑在每年的除夕夜一定會待在這裡，這也只有我們知道。

我們安靜卻有默契地，一起幫易傑完成了兒童病房的清潔工作，等到每一個孩子都入睡後才離開，聽到各處傳來的鞭炮聲，我們互相擊掌祝福新年快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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易傑是我們“無名”舞台劇團的創始人，也擔當團中第一男主角。

我們這群熱愛舞台劇的死黨，自中學開始就常一起在學校的舞台上演出，為了能夠繼續同台演出，易傑在高中畢業前成立了“無名”。

當時的我們對舞台劇充滿熱情，在不需背負名氣的心理負擔之下，我們反而可將心思專注投入在我們表演中。

“無名”經過數年的努力，開始受到矚目，並得到本地資深舞台劇導演梁維敬的賞識，主動提出加入“無名”，使劇團的名氣大增，而易傑也成為了明星主角。

但是，由梁導演所推出的劇本，商業味道越來越濃，易傑也因為意見不合而多次與梁導演發生爭執。

更甚的是，媒體傳出梁維敬就是易傑的親生父親，加入“無名”只是為了捧紅自己的兒子的消息，為“無名”帶來了極大的震盪，也讓兩人的關係更為決裂。

他無法接受“無名”因為自己而變質，更因發現舞台上的自己只是一個被擺弄的布偶，已不再是真實的自己，因此毅然決定退出“無名”。

“為甚麼你要退出？你知道我在你身上寄予多大的希望嗎？”梁維敬一臉嚴肅地責問易傑。

“我的生命不需要你來安排！”易傑冷靜地回答。

“當年你狠心離開病重的媽媽，又在媽媽病逝後把我送進孤兒院，意味著你早已放棄了你身為我父親的責任。你現在還有甚麼資格來安排我的人生？”

為此，梁維敬決定退出而讓易傑留在“無名”。

“‘無名’是你的心血。但，我希望你可以原諒爸爸的過錯，常常回家吃頓飯。”他輕聲對易傑說。

出於尊重和禮貌，易傑答應了這項要求，但是他每次到梁維敬家後，總會悶悶不樂，並約我們這班死黨陪伴。

他說，面對那個父母兄妹齊全幸福的一家四口，自己就像個旁觀者，那個不是他的家，也不是他呆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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農曆大年初一，“無名”的全體團員一大早便到劇場為慈善義演做準備。

這是“無名”成立以來始終如一的堅持，即在每年的這一晚為孤兒院義演籌款。

梁維敬在彩排時來到劇場，嚴肅地質問易傑為何不出席年夜飯的聚會。

“對不起，每年的除夕夜，我都要陪心慈病院的孩子們度過，沒有人可以改變。”易傑平靜地回答，梁維敬聽聞只好默默地離開。

大年初一晚上，“無名”所舉辦的新春慈善義演非常成功，籌獲的款項也打破以往的紀錄。

易傑的童年是在心慈童樂園度過，也因此認識了我們這一班難兄難弟。

雖然在孤兒院長大，但是我們都遇到貴人給予協助，以無名氏的名義領養我們，而他在資助我們完成高中學業後便消失了。

易傑雖然不知道這名貴人是何人，但是他曾說過要效仿對方，將來要用自己的才華和能力，幫助更多孤兒和病苦的人，為慈善事業盡一分力。

惟，當他發現原來這名貴人就是梁維敬時，感到失望極了。

“現實生活中，並不是每個故事的劇情都可以那麼精彩。唯有讓劇情發展得更有意義，才是值得。”

“新年，就像一場戲。就像漫漫人生中一場又一場的舞台劇。我是偶然途經的觀眾。偶爾上台客串，卻永遠無緣入戲，像個蹩腳的外行。在擁擠熱鬧的舞台中，我，顯得格格不入。我只好退了又退，在某個角落，為舞台上精彩的故事，鼓掌。”

易傑在劇中飾演的孤兒長大後，對著夜空所念出的台詞，也是他內心深處感慨的心聲。


（星洲日報／城人小說‧文：冬海岸）（2013-03-08）